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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0 章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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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桌面上,按照陳玲的囑咐,依次回答了問題。

“好朋友。”

“不是,我不認識他們。”

“開玩笑。”

“清者自清。”

他的汗水打濕了襯衫,黏糊糊地貼在身上。轉身離開的沖動越來越劇烈,被他強行壓下了。不能走,楚泉對自己說,那樣會很狼狽。

發布會結束後,陳玲上前給了他一個擁抱:“很棒!”

楚泉沒有笑,他輕輕把陳玲推開一點:“陳姐。”

陳玲的手還搭在楚泉肩上,聽見楚泉如此稱呼她,頓時有不好的預感,語氣也不禁變得凝重起來:“怎麽了?”

“我不想再演戲了。”

陳玲楞楞地,一時還不能明白他的意思:“你是說……”

“謝謝你一直為我操心。”楚泉平靜地說:“其實我並沒有多熱愛演員這個職業,這麽多年我也累了。也許只是歇一段時間,也許永遠。其實今天我來參加這個發布會……”

他沒有再說下去,但陳玲突然懂了。他來參加發布會,也不過是想要一個漂亮的退場。

陳玲紅著眼睛一個勁地把淚水往回憋,楚泉卻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微笑:“我先走了。”

他自己開車回家,在靠近別墅的路上遇見一個高挑的背影。那人聽見車輪聲,轉頭望了他一眼,楚泉這才認出竟然是關舒怡。

楚泉在她旁邊停了車,搖下車窗,有點疑惑地打了個招呼:“關小姐?”

“哦,嗨。”關舒怡摘下耳機,透過車窗看了眼空空的副駕駛,露出失望的神色。她聳聳肩,對楚泉解釋道:“關千越離家出走了,我本來想看看他是不是住你這,現在看來不是了。”她頓了頓,無奈又嫌棄地補充:“對,離家出走,挺中二的哈。”

楚泉從車裏出來,眼睛望向不遠處關千越的房子,輕聲問:“什麽時候的事?”

“有幾天了。”關舒怡說:“不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,他應該只是散散心,過段時間就會回來,就像十年前一樣。”

楚泉明顯察覺到關舒怡對他的敵意,證據之一便是今天關舒怡對他沒有一個笑臉。這種怪異的感覺在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也有過,只不過那時楚泉沒放在心上。

但作為害得關家的上市公司停牌的緋聞男主角,楚泉也只能接受關舒怡冷淡的態度。他客氣地問:“關小姐要不要去我家裏坐坐?”

他只是出於禮貌問了一句,沒想到關舒怡竟然答應了。但一直到走進客廳坐下,兩人之間都保持著詭異的沈默。楚泉渾身不自在,關舒怡卻很從容,還別有興致地打量家裏的布置。

楚泉問:“關小姐要喝點什麽?”

“熱開水就好了,我有點不舒服。”

楚泉倒了兩杯水,看關舒怡沒有開口的意思,就兀自盯著裊裊的熱氣發呆。

過了一會,關舒怡忽然說:“關千越是個很頑固的人,從小就是。他可以愛一個人很多年,但有時候也容易鉆牛角尖。”

楚泉不明白她為何突然評論起關千越的性格,但是在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,嘴裏泛起又甜又澀的味道。

“我雖然有兩個哥哥,但其實大哥更像是半個父親,二哥更像是半個弟弟。”關舒怡突地一笑:“他有時候真的很傻,是吧?”

氣氛並不輕松,楚泉不明就裏地看了關舒怡一眼,雖然讚同她的話,但並沒有笑。

兩人又安靜了片刻,關舒怡忽然臉色一沈:“你真的一點都不關心他,是嗎?”

楚泉聽出對方話裏的諷刺,想要反駁又不知從何說起,只能低著頭,輕輕轉著手裏的杯子。

“虧他對你念念不忘這麽多年!”他的沈默讓關舒怡感到莫大的憤怒,女生用力地把水杯拍在桌上,怒意從通紅的眼眶迅速地傳遞到指尖,當她指著楚泉時,就好像射出一支鋒利的箭矢:“你騙了他,害他找了那麽多年,他就站在你面前,你卻一點都不記得,你到底有沒有心,周揚!”

周揚!周揚!周揚!

楚泉手一松,一整杯滾燙的水灑了出去,從膝蓋一直流到腳踝。然而此刻他毫無知覺,只是呆滯地望著關舒怡,嘴唇哆嗦著:“你說什麽?

“還想不起來嗎?睡完就跑的初戀男友?”

“我……他……他是……”

楚泉不知道自己在劇烈地發抖,他看著關舒怡,卻仿佛面對著惡鬼,驚駭得半天說不出完整的字句。

“想起來了?”關舒怡冷笑一聲:“不覺得太晚了一點嗎?”

從心底滲出的寒意逐漸爬滿了他的身體。楚泉牙齒直打顫,他冷得抱住雙臂,然後把頭埋了進去。房間裏的空氣似乎在迅速流失,他瀕死一般喘息著。一只長著尖利指甲的手刺破胸膛,握住了他的心臟,然後用力一捏,把它變成了一團模糊的血肉。

那無法抵擋的過去已經洶湧而來,它們和無數個夢境重疊,接著被命運之神溫柔地拂去霧氣和灰塵,一點點地露出鮮活的本來面目。

是的,明明就是他,怎麽會沒想起來呢?第一次見面,關千越就問“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”,從片場回來,關千越說起他曾找一個人找了很多年,還有在醫院,當楚泉提起自己尾隨父親去洛杉磯時見到了弟弟,關千越問他“還有嗎”。有許多次機會,有許多個暗示,楚泉卻一次次和模糊的念頭擦肩而過,然後一點點地澆滅了關千越的期待。

那個出現在他夢裏的身影,此刻如摩西分海一般分開朦朧的霧氣,露出無比熟悉的五官。他朝楚泉微笑著,十年前和十年後並沒有太大區別,目光依然清亮,笑容依然燦爛。他,他們,湊近他,驚喜地說:“嘿,你嘴角上有顆痣呢。”

楚泉不知道過了多久,總之等他從那刺骨的寒意和窒息般的痛苦中恢覆過來,關舒怡已經離開了。

午後的陽光明亮而不刺眼,微風吹得窗臺上的文竹輕輕地顫。淺綠色的窗簾上下鼓動著,掀起小小的、如波浪般的起伏。楚泉想起關千越喜歡這樣的景象,他從不愛把窗簾整齊地攏住系緊,只等著溫柔的風將他吹成各式各樣的形狀。

楚泉覺得自己也像那塊不夠厚重的布料,急著去追尋他的風。

他給關千越打電話,鈴聲響了很久,快要自動掛斷時,關千越接了。

“餵。”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像離開時一樣憤怒,但卻滿是委屈和郁悶。

楚泉不禁把聲音放得輕之又輕,像是生怕驚飛一只小鳥:“你在哪裏?”

關千越沈默了一會,突然氣哼哼地說:“你不是說不幹涉我的私生活嗎?”

楚泉清了清嗓子,竭力使自己聽起來鎮定自若:“是周揚在問你。”

關千越的呼吸聲消失了片刻,接著愈發粗重起來,他啞著嗓子說:“我討厭這個名字。”

楚泉笑了:“我也從來不喜歡。”

“不適合你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楚泉喉頭一梗,終於抑制不住地哭出聲來:“關千越,對不起……”

“沒有什麽對不起。”關千越用手捂著眼睛,吸了吸鼻子:“我愛你,我就很高興。”

20

十年前,楚泉的母親生病,楚漢林回國探望。那時楚泉對父親的感覺很微妙,一方面怨恨他,一方面又忍不住想親近。

父子二人獨處時,總是各自低著頭沈默,然後尷尬地對視一眼,又別開頭。

那天醫生告訴楚泉病人可以出院了,他想通知楚漢林,找了好久,最後發現楚漢林在躲在樓梯間打電話。

他用非常親昵且寵愛的語氣,跟他的兒子聊天。楚泉偷聽了很久,原來是那個“小遠”要爸爸趕緊回來參加他的畢業典禮。

楚泉做了他人生中最沖動最大膽的一件事。他本來是接受表哥的邀請要去紐約玩,卻臨時改了主意,跟楚漢林買了同一班飛機去洛杉磯。

溫若婷大病初愈,雖然對他突然把出行計劃提前而感到不解,但也沒制止。楚泉的外公外婆趕來照顧溫若婷,聽說楚泉要出國旅游還挺支持:“出去玩玩挺好,這段時間照顧媽媽辛苦了。等會我給阿亮打個電話。”

“不用了,”楚泉說:“我自己聯系表哥。”

他偷偷地跟在楚漢林身後,幾經輾轉。當踏上異鄉的土地,那種無依無靠的感覺驟然加劇。尤其是在機場看見一個瘦高的男孩撲進楚漢林的懷裏高興地叫“dad”,而楚漢林親吻他的額頭時,他幾乎要被嫉妒奪去了理智。

楚明遠長得不像楚漢林,或許更多的遺傳了那個女人。楚泉緊緊抓著背包的帶子,跟著他們去坐地鐵,因為買票耽擱了很久,再擡頭時那兩人已經消失不見。

楚泉異常無助,他的英語本就不甚流利,一緊張就更加磕巴。好在他偷聽時記下了學校的名字,鼓足勇氣問了一個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大媽。好心的大媽把路線告訴了他,還幫他買了票。楚泉把書包背在身前,在地鐵上一直惴惴不安。周圍的老外多看他一眼,他立刻就警惕得像只豎起耳朵的兔子。

他跟著幾個學生混進了校園,在裏面游蕩了半天,沒見到畢業典禮的影子,卻發現有人在賣面具。

楚泉第一次出國,看到新鮮事物還是很好奇,他站在幾步之外偷偷打量,心想他們就戴這個參加假面舞會嗎?金發姑娘註意到他,嘰裏咕嚕地說了一大堆,還沖楚泉招手示意。楚泉覺得不好意思,買了一個假面拿在手裏,抽出幾張面額不同的紙幣遞給對方,姑娘拿了一張,笑著對他說:“you are so cute.”

後來他又在校園裏轉了許久,見很多人都往一個方向走,便也隨大流跟了上去。

那是一座漂亮的建築物,穿著西裝和禮物裙的男孩女孩們魚貫而入。楚泉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西服——這是他成人禮時母親送的禮物,因為聽說楚明遠要參加畢業典禮,他特意帶上了,沒想到派上了用場。

他向著禮堂走了幾步,突然發現有人在門口把守,顯然這是個非常正式的舞會,而他沒有入場券。楚泉捏著手裏不合時宜的假面,正想轉身離去,突然被人撞了一下,跌倒在地。

罪魁禍首不停地說sorry,一雙指節分明的手將他扶了起來。楚泉擡起頭,看到一雙格外清亮真誠的黑眼睛,和一頭囂張的紅色頭發。

他心跳的頻率亂了,下意識地說了母語:“沒關系。”

對方一楞:“中國人?”

楚泉驚訝地點點頭,親切感油然而生。他拍幹凈身上的灰塵,紅頭發的家夥撿起面具遞給他,問道:“你是幾年級的?我從來沒見過你。”

“我不是這個學校的。”楚泉撒了個謊:“我來找我朋友,他不在,我先走了。”

紅頭發說了另一個學校的名字,楚泉沒聽過,但仍點了點頭,又說自己剛轉來美國的高中,所以英文還不是很好。

“Hey,Fred!”一個路過的漂亮姑娘給紅頭發打了個招呼。男生笑了笑,露出兩個好看的酒窩。

Fred轉過頭,和楚泉偷瞄的目光撞了個正著。他促狹地笑問:“你叫什麽名字?”

楚泉“呃”了一聲,他怕對方認識楚明遠,倉促之間把舊時鄰居的名字借用過來:“周揚。”

“周揚?”Fred眉梢微挑,似乎是有點不信,但沒有追究:“你可以做我今晚的舞伴嗎?”

楚泉始料不及,以為自己聽錯了:“啊?”

“我的舞伴今天病了。”那個家夥毫無遺憾之色:“我想邀請你當我的舞伴。”

楚泉直覺應該拒絕這個陌生人毫無道理的請求,可他猶豫了片刻,最終卻說:“我沒有入場券。”

名為Fred的男生變魔術般掏出兩張小紙片,在楚泉面前一晃。

“可是……”楚泉竭力找借口,低聲道:“我是男的啊。”

Fred突然笑了,露出一點雪白的牙齒:“有什麽關系!”

後來楚泉也記不清他是怎麽稀裏糊塗地跟著Fred走進了禮堂。不一會好些男孩女孩來跟Fred說話合影,他便趁機溜走,到處找楚明遠。然而直到音樂響起,他也沒看到任何疑似的身影。

周圍的男生女生開始相擁而舞,楚泉正打算原路返回,手腕被人捉住了:“你怎麽到處跑呀!”

那人的掌心和目光一樣滾燙,閃爍的燈光下五官顯得格外深邃。

他們跳起了今晚的first dance。

楚泉好久沒跳過舞了。他小的時候,溫若婷因為不願和楚漢林跳,便拉著他跳,但時隔太久,楚泉有點生疏,連踩了Fred幾腳,慌忙道歉:“不好意思啊。”

Fred眉頭都不皺一下:“沒關系。”

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,楚泉想要拉開一些,又怕顯得刻意,只好繃緊身體,僵硬地跳完一曲。

周圍的人註意到他們這個特別的組合,響起一陣善意的笑聲和口哨聲。

Fred手臂用力,把楚泉往懷裏一拉,楚泉的嘴唇擦過他的耳朵,兩個人都像被電到一樣,輕輕地抖了抖。

楚泉聽到他說:“He is my parter.”

周圍的幾個老外又笑了,有一個似乎是Fred的同學,一直在拿他打趣。那人語速太快,楚泉只聽見他叫紅頭發“guan”。

楚泉想,原來Fred姓管。

他們後來又跳了幾支曲子,悠揚的音樂聲中,楚泉完全放松下來,忘記了他身在異鄉的土地,也忘了此行的目的。

他有點走神,Fred突然低頭湊近他,纖長的睫毛根根分明。

楚泉屏住呼吸,耳邊回蕩著自己的咚咚的心跳,這樣近的距離,讓他期待又不安,總覺得會發生些什麽。

然而紅頭發的小子溫柔地望著他,突然笑了:“嘿,你嘴角有顆痣。”

楚泉的耳尖紅透了,仿佛這顆痣是他最醜陋的傷疤似的,不好意思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
“我可以吻你嗎?”

楚泉吃驚地松開了搭著對方肩膀的手,下意識地看了眼四周。

“啊抱歉,我弄錯了。”Fred遺憾又懊惱地撓了撓頭:“難道你不是?”

楚泉那時才發覺自己的性向不久,雖然聽說國外很開放,但第一次面對如此自然、直白的求愛,還是驚慌失措。

“不是,”楚泉支支吾吾地,表達不清自己的意思:“是,我是。”

“哈哈哈。”Fred被他逗笑了,眼見他臉紅得要滴血,便拉著他往出口走:“我們去別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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